小馬是陜西人,2004年出生,今年剛好20歲。
上初二那年,在一節(jié)昏昏欲睡的課堂上,小馬已經(jīng)設計好了自己此后的人生:
初中念完就不念了,出去賺四五年錢,賺差不多了就回老家開個飯館,娶上媳婦,從此快意人生。
“結(jié)果剛出來就撞得頭破血流,被社會狠狠教育了。”小馬一邊說,一邊幫我戴好了騎手頭盔。
現(xiàn)在的小馬,是餓了么平臺的一名騎手。前幾天,島叔去體驗采訪外賣騎手,小馬是我的帶教師父,我稱他一聲小馬哥。

社區(qū)俠小馬哥
一
小馬16歲闖蕩北京,在飯館做學徒。第一年,被自己的師父騙了錢。
過年飯館歇業(yè)前,師父問小馬借錢,小馬沒多想,直接轉(zhuǎn)了6000元過去。他覺得,畢竟是自己師父,平時也相處得來,“坑誰也不能坑我吧”。可轉(zhuǎn)年過來,師父沒有回飯館,小馬聯(lián)系他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被拉黑了。
學徒工資3000元一個月,工作半年小馬攢下一萬多。進入社會的第一筆學費,就是他血汗錢的一半多。
“我知道‘江湖險惡’,可沒想過真會發(fā)生在自己身上。”小馬深吸了一口煙,邊笑邊說。
當年,小馬打定主意不再讀書,父親撂下過一句話,“沒文憑,將來哭都不知道去哪兒哭”。后來學廚的一次意外,成了這句話的應驗,也是他職業(yè)生涯的轉(zhuǎn)折。
那天為了磨練廚藝,小馬特意最后一個走,卻不慎燙傷了手心。鉆心的疼,可以喊,委屈感,卻沒人說。
這個17歲的西北小伙,手里攥緊一塊冰,眼淚吧嗒吧嗒掉。他突然記起了父親那句話,一個人走到馬路牙子上,哭得像個孩子。
小馬說,那一刻,“年少輕狂的夢想泡沫”破碎了,他想換個活法了。
飯館的職業(yè),自然接觸很多外賣騎手。“聽說掙得多”,于是小馬脫下圍裙,戴上了騎士的頭盔。
二
在電驢上風馳電掣的小馬哥,生活仿佛也擰動了油門。跑單兩年半,小馬哥成了配送站里最年輕的組長,每天早上要給至少17個人開晨會。
午高峰,“菜鳥”島叔2個小時只送了7單,而小馬哥中午的日常數(shù)據(jù)在20到25單。即便如此,他也算不上站里的“單王”,但他說,貴在自在。
作為師父,小馬哥向島叔傳授:跑外賣,一要路熟、二要車技、三要處好關系。“你要跟商家處好關系,商家一看,喲,小馬來啦,說不定優(yōu)先給你把餐出了。”小馬哥堅信,你對別人怎樣,別人就對你怎樣。
“哪怕超時了,你給顧客打個電話,好好道個歉,說自己剛開始送單,路不熟,對不起耽誤您時間了,顧客很少有不包容理解的”。
小馬哥說,自己在北京送單兩年半,幾乎沒碰上過刁難的客戶。相反,還遇見了不少溫情。去年大年三十,他送自己過年前的最后一單,開門的是一個小姑娘,喊了一聲“叔叔,新年快樂”,還遞給他一個準備好的紅包。
錢不多,情義無價。小馬哥攥緊紅包,手心里暖暖的,那一刻他覺得,“世上還是好人多”。
或許是騎手的工作與他相合,小馬哥的世界由陰轉(zhuǎn)晴。他熱情、爽直,逢人叫哥姐,遇事笑先行,憨厚的西北口音天然令人親近。
很快,小馬哥就在同事與商戶中有了口碑,愛給大家?guī)兔Φ乃袀€啥事兒,大家也愿意幫襯他。按他的話說,比較“吃得開”。按島叔的話,這叫one for all,all for one(我為人人,人人為我)。
三
所以,當小馬哥選擇加入“社區(qū)俠”時,大家都不感到意外。
“社區(qū)俠”是外賣騎手中一群特殊的人。他們每日跑單之余,或是參與公益,或是見義勇為。有人敬老,有人助殘,有人送餐途中滅火,有人騎行路上救人。
大家感念他們的有情有義,平臺珍視他們的可信可靠,于是設置了“社區(qū)俠”,作為公益藍騎士的專屬榮譽稱號。
小馬哥是被俠義“傳染”的人之一。午高峰來臨前的10點到11點,很多騎手要么休息刷刷手機,要么落位商圈準備搶單。
站長突然有天在群里說,社區(qū)老年食堂忙不過來,誰愿用這個時間,為腿腳不便的老人上門送餐?
第一批報名兩個人,小馬哥是其中一個。
助老送餐,起先沒錢拿,但小馬哥樂意,“就當熟悉熟悉地形也好”。送得久了,老人漸漸能認出他,下次再來會喊出他的名字,一聲“小馬來啦”,再遞給他一個蘋果,這種被記住、被惦念的正反饋,讓小馬哥很受用。
跟著小馬哥跑商單前,島叔也跟他去送了助老餐。小馬哥囑咐島叔,送外賣要快,有時放在門口就走,但給老人送餐一定要多等會。很多是獨居老人,如果長時間不開門,要打電話問一下,不接還要給子女打電話,給社區(qū)打電話。“萬一老人里面有啥事兒,咱們能幫要幫一下。”
島叔問他,這件事為什么能堅持下來。小馬哥說,一是平臺上線了“助老e餐”項目,現(xiàn)在給老人送餐,差不多也相當于一單外賣。更重要的是,“看到那些老人,我總能想起我奶奶。”
四
這種感覺不止小馬哥有。90年出生的王鵬飛,是另一個站點的“社區(qū)俠”。
去年中秋節(jié),媽媽打電話告訴他,爸爸在外打工不回家了,弟弟在新疆教書也回不來,你在北京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。
聽到這,鵬飛眼睛唰地紅了。獨居老人和媽媽的畫面交替在腦海中出現(xiàn)。他說他突然知道了一個人在家是什么滋味,突然意識到,自己在做的是一件“有意義”的事。
于是,鵬飛每次給老人送餐,都要跟老人聊上兩句。對一些獨居老人來說,和鵬飛的幾句家常,很可能是他們當天對別人講的第一句話。
鵬飛也享受與老人的交流。他說,焦躁是外賣員每天的主情緒,畢竟頭上總有個時鐘在走。哪怕等餐的閑暇,也讓人坐立難安。因為閑暇越多,證明你浪費的時間越多。所以外賣員的一天,常有著急吵架的時候,和出餐慢的商家吵,和路上剮蹭的同行吵,和不讓進門的保安吵。
“但如果我的一天,是從老人給我的一句感謝,或者給我的一支冰棍開始,那一天我心情都會很舒暢,覺得開了個好頭。”
騎手是一份需要“快”的工作,但自從給老人送餐,鵬飛的生活里也有了“慢”的空間,“反而咂摸出以前沒有過的滋味”。
鵬飛說,自己以前是個悶頭賺錢的機器人,從來不休假,每天一睜眼,想的是怎么把房租、水電、車錢、電池錢掙回來,一心想要多跑兩單。更早在廠里打工也是,跟人沒什么交流,只是低頭干活。
但“社區(qū)俠”的經(jīng)歷讓他有了改變,他開始選擇更多回家陪伴爸媽。以前只有過年才回家的他,現(xiàn)在中秋、國慶都要回一趟河北老家。“掙這么多為了啥,不也是為了父母么?”

社區(qū)俠王鵬飛
五
體驗采訪的最后,島叔問了小馬哥一個問題:
你覺得什么是“俠”?
他想了想說,前段時間他參加了公司組織的急救培訓,拿到了急救證,人工呼吸、心肺復蘇,全都學會。
“有時候一邊騎車我一邊想,如果哪天在路上,我碰到誰快不行了,我用急救把ta救活了,那我不就成小說里的大俠了嗎?”小馬哥邊笑邊說。
他的這段話,硬控了島叔許久。12月17日,小馬哥去杭州參加了藍騎士節(jié)。這是餓了么為其旗下外賣騎手設立的專屬節(jié)日,小馬哥代表他的助老送餐團隊領取“社區(qū)俠”獎項。他的名字叫馬志鵬。
年底了,送兩句話給各位島友。
一句是島叔說的:
有江湖的地方,就有俠客,俠之大者,為國為民,社區(qū)之俠,為友為鄰。
一句是小馬說的:
江湖行走不容易,但世上還是好人多。
文/螺螄道長
編輯/云歌
來源/俠客島微信公眾號
責編:劉素素、侯興川